系庆专栏 | 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      “百年家书——习之堂藏家书百种特展”9月26日上午在中山大学南校区锡昌堂举办,展出百余件时间跨越百年的家书。展品分“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”“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”“君子之道,造端夫妇”“立身行道,家奉严君”“先严手泽,躬行传承”五大部分。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展览现场

      其中,不乏郑振铎之子郑尔康致袁锦翔、叶圣陶之子叶至善致《中国教育报》编辑部、章太炎之孙章念驰致李楚材等。

      而尤为值得一提的是,习之堂主人、中山大学教授周春健的家学墨迹也悉数展出,信中既有警醒年少的周春健(乳名志刚)莫要“空立志”、“想入非非”,更推荐上海书家钱沛云之硬笔书帖要临习,以为其书“实有书圣(羲之)之风、启功之度”,堪作楷模。

      以下摘选部分以供品读:

 

      孟子言五伦,“父子有亲”乃居首位。《诗经·蓼莪》有云,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”、“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”,正表达父母养育儿女之艰辛。此类家书五十余通,皆父母与儿女之间通信,从中既可见父母对儿女之教导关爱,又可见儿女对父母之孝顺敬重。家风正则民风淳,民风淳则社稷安,信哉斯言!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父亲致勋儿,一通,约清末

      此札乃为父在外,致信勋儿,叙说家事。函中言及“尔哥”、“尔嫂”、“尔母”、“定姊”诸亲人,可知其牵挂之广。又特意嘱托勋儿,“所送伊礼物,前函已提明,望与尔母亲酌夺可也。尔嫂面前不必直言,免得盗气,弄得家不和也”,可感为父者主导、治理家庭之不易。

 

      兄弟天伦,手足情深。《诗经·常棣》尤重兄弟伦常,时人以为“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”,又云“兄弟阋于墙,外御其务”。此类信札,主要表现兄弟姐妹在血缘上之手足深情,以及生活事业上之相互扶持,以强调“兄友弟恭”之伦常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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弟永年致圭璋宗兄,二通,约民国

      信札二通,上款皆为“圭璋宗兄”,落款皆为“弟永年”。信中屡提及“申行”及利息、俄币诸事,盖与商业相关。永年在“申”,圭璋宗兄在东北“崴地”(或为海参崴),遥隔数千里。函中又屡提及“哈尔滨”,且均写“滨”作“浜”,似为清末民初惯例。又提及中、日、俄之间交争,可知其时中国政治形势大势。

      第一通中,弟言及商场复杂,生意难做,故需要圭璋兄之鼎力帮助,乃言:“憔(焦)急万分,一切请兄台谨慎尽力进行。”

      又,第二通撰写时间在“丁巳年”,或为西元1917年矣。

 

      家庭为国家之本,夫妇为人伦之始。《易传》有云:“男女正,天地之大义也。”《中庸》亦云:“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妇。”此类收录相关信札十余通,以见夫妇之间相濡以沫、相敬如宾之亲情与态度,藉以强调婚姻家庭在社会构成中之重要地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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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氏致龙章良人,二通(附实寄封二),民国

      此二通为周龙章妻子所书,自署“拙荆杨氏”,当即为龙章函中之“贡妻”。杨氏在乡下操持家务,难处可想而知。信中言及,“年节将近,四路开销在急。第一二嫂之钱,时时索讨;再者曹万春之钱,屡次追逼……”,令人顿生恻隐之心。二通书信,龙章皆有回复,并一一给出应对方案。家庭生活,惟有夫妻协力,同舟共济,方可渡过难关。

      又杨氏虽在乡下,而抬头称“良人文鉴”、“良人见字如晤”,又自称“拙荆”,且书法大气,亦知书达礼者也。

 

      《易传》云:“家人有严君焉,父母之谓也。”一家之中,父母当有尊严威严,并负重要引导责任,如此,方可使家道正而天下定。此类信札,撰者多为名人之后。诸君皆能自觉铭记先人教导,缅怀弘扬先人德业,立身行道,多所建树,堪为楷模也。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郑振铎之子郑尔康致袁锦翔,一通(附实寄封一),一九八三年三月廿七日

      郑尔康先生(1938-2012),著名作家、翻译家郑振铎先生(1898-1958)独子。少年从军,后入北京外交学院学习,任职于人民文学出版社、中国对外翻译公司等单位。受父亲影响,亦擅写作,出版有散文集《石榴又红了》等。又曾撰写研究论文《郑振铎和他的作品》,并编辑二十卷本《郑振铎全集》,于弘扬其父学术,贡献甚大。

      信函内容,主要总结其父郑振铎先生的翻译活动及特点。信中对于郑振铎翻译活动之阶段的划分,以及“既忠实原作,又不受原作拘束”的评价,皆客观真实,堪属珍贵的郑振铎研究资料。

      此信上款为武汉大学英语系教授袁锦鹏教授,之前曾致函郑尔康,要其提供相关资料,其时或正编纂《名家翻译研究与赏析》一书(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)。书中辟有专节,曰“郑振铎翻译琐谈---兼析《飞鸟集》、《新月集》译诗”,或即本自此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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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圣陶之子叶至善致《中国教育报》编辑部,一通(附实寄封一),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五日

      叶至善先生(1918-2006),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(1894-1988)长子,著名少儿科普作家、优秀编辑工作者。受父亲影响,长期从事写作与编辑工作,历任开明书店、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、中国少儿出版社社长,主编《中学生》杂志。

      1984年5月15日,叶至善先生致函《中国教育报》编辑部,从内容看,当是代父亲修书。编辑部曾约叶圣陶先生写一篇序言,因叶老其时已九十高龄且患感冒,故文章写得有点“文不对题”。编辑部花了很大力气修改,叶老依然觉不尽如人意,“我父亲说实在对不起你们,让你们白费了力气,序言仍旧没法用”,足见叶老对作品要求之严格,对文字工作之敬畏。

      叶至善先生在信中言:“他要自己写信给你们道歉并说明他的意思,可是我做儿子的实在不忍他手术才过又要多费心思,所以由我来转达他的意思。我只有一句话,恳求你们从爱护我父亲出发,千万不用这篇序言。”由此一可见儿子对于父亲之孝敬爱护,又可见父子二代敬业尽职、止于至善之严谨态度,着实令人肃然起敬!

      信的末段谈及对批评文章的处理态度,亦属文学批评范畴之真知灼见。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章太炎之孙章念驰致李楚材,一通,一九九七年十月三十日

      书札上款“李楚老”,当指教育家李楚材(1905-1998)。李楚材老师承著名教育家陶行知,1943年创办上海位育中学并长期担任校长,毕生践行陶行知教育思想。

      致函者章念驰先生,为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(1869-1936)嫡孙,曾从事史学研究多年,后多致力于国际问题研究。此札内容,乃感谢李楚老以九旬高龄(时年92岁)“亲致手札”,并告知《随笔》杂志刊有纪念太炎先生文章。念驰表示“驰必觅读”,并引张元济所撰挽联“无意求官问天下英雄〔能〕不入彀者有几辈,以身试法为我国言论力争自由之第一人”,以彰显其先祖父之光辉品格。

      整通信札,态度谦逊,用语典雅,书法朴拙,颇见家学遗风。

 

      先君讳玉华先生(1943-2015),经纶满腹,笃好经史,曾任中小学教师多年,并在书画、中医、音乐、戏曲等领域均有造诣。吾读中学、大学时离家,先君曾寄书数通,于吾之成长有至关重要之影响。数年后小女长成,吾亦留意因势利导,赠予书札助其进步。此类信札共收录十余通,以见一家三代家庭文化之传承。非敢示法,谨表慎终追远之意焉。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先君致儿志刚(之一),一通,一九九○年八月五日

      吾乳名“志刚”,1990年,吾正在山东省北镇中学读高一。学校位于滨州市里,距阳信老家逾百里,数月方得归家一次。高中生活起初颇不适应,焦躁烦闷,未曾安心学业,成绩一塌糊涂。此一情状,吾多记于日记中。

      高一暑中还家,吾之日记被先君偶然发现,八月五日凌晨,先君乃有此纸谆谆告诫。“空立志”、“想入非非”、“不现实”之批评,令吾蓦然警醒,自此端正态度,一心向学焉。

 

郑振铎叶圣陶章太炎等后代信札“披露”百年家学韵事

先君致儿志刚(之二),一通,一九九一年

      1991年,吾读高二,虽亦努力而成绩不佳。先君曾托母亲将此札送至滨州校内,一则推荐上海书家钱沛云之硬笔书帖要吾临习,以为其书“实有书圣(羲之)之风、启功之度”,堪作楷模;二则缓解吾之学业压力,指导吾之学习方法。如在目前,永生难忘!

      “不要被爸之威严束紧大脑,不要被家庭的困境压抑了你的智力的开发,尽你之所能,尽你之所欲——爸理解你否?”先君之所言,字字中的,切中肯綮。吾捧之热泪盈目,又豁然开朗,自此成绩稳步提升。

 

(来源:今日头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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